这是我将嫦娥三号登月任务的三个航天器拟人化为机器人的一次二次创作,绘制于 2013-12-04。当时是嫦娥三号登月任务成功,所以就来凑个热闹。玉兔月球车和嫦娥三号着陆器都是兔子,长征三号乙增强型运载火箭则是天马。
图 1 是 2024 年简单调整颜色,并使用更好看的字体进行排版设计后的版本
图 2 是 2013 年的原始版本,后文会介绍保留此版的理由
2013 年时我还在创作的低谷,受心理影响,当时这张图也画得格外艰难,出来的结果也格外生硬。玉兔和嫦娥的设计也和我个人作品“电子之心”中的白云和爱理诗过于相似了。单纯的人形机器人设计也没有很好地反映登月任务的内容。今天看起来还是让自己挺尴尬的。
尽管这张图画得不好,但我还是把它保留下来展示,自有其他原因。
首先这张图标志着我的创作方向发生了改变。尽管画得不到位,但至少我在绘制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角色的造型需要反映出他们的任务内容——他们的设计是有目的的,而不是单纯就是好看。由于这张图中的角色造型最终流于一般化,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创作缺乏实质。我的世界观设定的模糊,角色只是可爱,不知道如何表现一个主题等情况,反映了我作为一个作者空虚的内在——这种状态是不可持续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开始阅读各种书籍——包括各个学科的大学教材——来扩展自己的视野和知识储备。我骑着自行车去走访城市的角落,去做实地调研。我将作品的世界观设定与现实挂钩,并努力为笔下的角色准备背景生活设定。嫦娥三号和玉兔在这里的概念 (只有概念,因为没有表现出来) 是爱理诗后来转变为航天机器人的先驱概念,可以从爱理诗的新版设计身上找到他们的概念的影子。
这张图被保留的另一个原因是它生动地反映了 2013 年时我作为一个只使用自由开源软件的中文画师的艰难处境——没有可以使用的自由开源的艺术字字体,没有可以灵活进行图文排版的软件,兼容性差、未经彻底测试的软件带来的色彩管理失误等。
2011 年前后,我因为某种文青式的“革命”冲动,一下子就从私有软件 (Windows/Photoshop) 硬是切换到了自由开源软件 (Linux/Krita) 处理几乎一切事务。
Krita 当时的文字功能不堪使用,我被迫在 GIMP (一个界面和交互设计让我备受折磨的自由开源图像处理软件) 中排版文字,然后把文字导出成 PNG 图像,以位图图层的形式粘贴回 Krita 内——这样根本无法进行灵活的图文排版。
当时自由开源的字体很少,支持简体中文的自由开源字体更是只有文泉驿一款可用,所以旧版的全部字体都是文泉驿这种生硬的细黑体,实在谈不上好看。
Linux 和 Krita 的色彩管理功能也存在重大问题,导致这一时期我画的作品的颜色全部出了问题,在正常环境下查看的颜色偏浅偏灰,打印出来的颜色却偏深偏艳。
因为我是一个非常重视设定的画师 (或许是因为以前画功不行就靠设定堆),在这之前的许多作品都配有文字设定 (虽然大部分旧图旧文过于尴尬被删掉了),无法随心所欲地进行文字排版相当于砍掉了我的一条腿。切换到自由开源软件的决定或许短期内满足了我的某种矫情的心理需要,但却让我的创作遭遇了漫长的、巨大的障碍。更别提当时 Linux 系统对各种硬件 (包括显卡、数位板、无线网卡) 的兼容性问题了,我被迫一直使用有 3 – 5 年历史的过时硬件,绘画体验卡顿,日常使用也诸多不便。
我觉得我在 2012 – 2022 年的严重创作低谷和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是脱不开关系的——不能信任自己的工具是非常可怕的。本来下班回家已经很累了,光是折腾软件硬件就把剩下的力气全用光了,哪儿还有闲情画画啊——于是就整天刷视频 (这又会增加焦虑)。不过我之所以会做出这种选择,恐怕也是创作已经开始遭遇了障碍,才开始病急乱投医地寻找创作之外的“偏方”吧。
至于读者,我觉得他们对我的这些“自我设限”式的“苦修”毫无兴趣——他们当然没有义务对此感兴趣。我觉得人们除了觉得我画得越来越差,越来越少之外,还变成了一个“怪人”,整天关注一些他们听不懂,也和他们无关的电脑技术。我显然是脱离了自己本应建立联结的受众,因此变得更加孤独了。
尽管遇到了这些困难,我还是坚持下来了。而且在坚持的过程中我也参与到了自由开源软件的工作中去,作为一个生产者而不是一个单纯的消费者来让自己每天使用的工具变得更好。
在无数人的努力和奉献下,自由开源软件的创意工作环境在今天 (2024 年) 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我仅在 图 1 上花了十分钟时间排版,效果已经远远好于图 2 了。我现在不但有许多风格各异的自由开源字体可供选用,排版也可以全部在 Krita 中完成,追加一些装饰性的效果相当方便,色彩管理也不再有问题,让我可以将颜色调整得更舒服。Linux 系统对显卡、数位板等硬件的兼容性也大有改善,我可以完美地使用当年发售的新款硬件。
可以说现在 Linux 的使用体验已经好于 Windows 了,我能够信任自己的工具,这对于自信地创作是非常重要的。我自己本身的画技也走出了低谷,可以稳定地画出自己想要的效果了。
其实在今天回头审视这次自我设限式的苦修,还是有很大收获的。最重要的就是精神方面彻底走出了过去的泥潭,思想方面发生了相当大的转变。我觉得其他的进步其实都是因为精神上的变化所带来的。我无法想象要是没有经历这次苦旅,我创作的东西将变得多么肤浅、还要继续止步不前多长时间。所以这罪也不是白受的吧。或许我想留下这张图的原因就是为了让自己记住是怎么一路走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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